所谓安居乐业,居的事儿若安稳,事业也就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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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子之事,是许多人幸福源泉之一。所谓安居乐业,「居」的事儿若安稳,事业也就能干上去。
有一次,古圣人孔子赞美他的学生颜回,即使是箪瓢陋巷,还努力学习和工作——怎么看都像今天在北上广工作打拼的孩子们。
不过,「安居」在明朝就不是个事儿,大明朝黎民的幸福感让今人艳羡。
《金瓶梅》中命运悲惨的,三寸丁武大郎算是一个。可武大郎的房子是楼上楼下两层一共四间、有前后院的独栋。一个卖炊饼的也这么牛?
看官会问:小说是历史吗?
大师郑振铎评价《金瓶梅》:「一朵太可怪的奇葩,叙述社会家庭的日常生活,大有近代的写实作风。」
(一)房子,或盖或修,在大明朝都是很私人化的事。
弘治十八年(年),苏州老文青唐伯虎要盖宅子,房子的名字已想好了——桃花庵。
地皮是现成的,只需要买砖买瓦买木料,唐伯虎一个卖文画的,手头儿的钱不够,便找到好朋友徐祯卿借钱,又找另一个好朋友文徵明借,前后借了二百两银子,才算凑够建房款。
当时,唐伯虎似乎很惨,但是他的一幅画在今天都是价值过千万元哦!
可是,今天你如果到苏州唐伯虎故居看看,那整个就是一个庄园——前后院子、带花园的别墅——只花了二百两银子就盖起这样的房子,便宜啊!
明代时期的三、四线城市,小康之家的住房是很讲究的,家有床、煤炕、厨房,还有室内厕所。并且那会儿的县城还盛行烧煤。
《金瓶梅》第39回,西门庆勾搭上王六儿,给她花一百二十两银子,买临街门面两间、四进到底的宅子。第二层客房,三层卧室佛堂,这里有烧煤火炕与床炕。四层厨房、储煤间和坑厕。给姘头买房,西门庆算讲究人。这样的房子,今天怎么也得土豪住。
这就不能不说说明代人的收入。
明朝县官正七品,每月俸禄七点五石或一年四十五两白银;给官员当马夫,或者出差办事的人,年收入四十两。当然,柴薪皂隶(随从皂隶)四人、马夫一人是朝廷给县长配备的,并且这五个人的工资也是由朝廷支付。
县官、典史等的住房、出行、皂隶人员、衣食花费基本由国家支付和补贴,所以年俸基本算是净收入。
万历年间房价低廉,很大一部分原因还跟当时地价、物价不高有关。《金瓶梅》书中,王六儿的丈夫韩道国,要在自家院落盖两间像样的平房,材料费也需花上三十两银子,由此可知房屋的价值,主要体现在建筑材料上。
所以,唐伯虎新房的支出,主要是用在材料和工钱上。之所以材料费用贵,是因为那时盖房很讲究。尽管没水泥,可灰的黏度和砖的强度非常高,看看明长城就知道了。
《金瓶梅》第35回,西门庆家城外庄子盖房、堆假山,灰不够,还得二十两银子。西门庆道:「灰不打紧,我明日衙门里吩咐灰户,教他送去。」那时盖房用的灰是专业生产的。
专业是社会分工,也是门槛,意味着技术、原料、生产的独特性。「灰户」有点像今天的混凝土供应商。
可还缺木料,伙计贲四道:「……向皇亲家庄子。大皇亲没了,如今向五要卖神路明堂……只拆他三间厅、六间厢房、一层群房就勾了……他口气要五百两。到跟前拿银子和他讲,三百五十两上……休说木植木料,光砖瓦连土,也值一二百两银子。」
什么砖瓦、土能值这么大价钱?应该是黏土——一是量大,二是质量高。
《金瓶梅》第14回,西门庆要盖楼娶李瓶儿。看看他盖的房子。潘金莲说道:「前者央阴阳看来,也只到这二月间兴工动土,收起要盖。把二娘(李瓶儿)那房子打开,通做一处,前面盖山子卷棚,展一个大花园。后面还盖三间玩花楼,与奴这三间楼相连,做一条边。」
卷棚是屋顶为圆脊的房子,明代很流行。再加上花园和后面的三间玩花楼,这么大的一个工程,可不光是盖房子。
这样的工程需要多少钱?费用一共是五百两银子。
(二)景泰八年(年),徽州祁门县居民李添兴卖房:厨房一间,猪圈一个,只要纹银四两三钱(《中国历代契约会编考释》,下同);万历元年(年),徽州休宁县居民吴长富卖房,占地半分的小宅院,只要纹银二两。这就是大明朝平头百姓的住房情况。
二两银子,在《金瓶梅》中可是那些大人物随便赏人的钱。
万历四十二年(年),徽州休宁县居民王元浚卖房,正房三间,厢房三间,门面三间,卖了纹银五十两。这算是有三间房的小四合院,即所谓的一进深。
第15回,李瓶儿在狮子街新买的房子,也是个三进深的四合院,而且是临街的三层楼:「门面四间,到底三层,临街是楼。仪门进去,两边厢房,三间客坐,一间梢间。过道穿进去,第三层三间卧房,一间厨房。后边落地紧靠着乔皇亲花园。」
李瓶儿这处房子明显是在富人区,而且邻居都是皇亲。这么豪华的独院房子一共用多少钱?才二百五十两银子。
有钱人的房子大到用不过来。普通人家的住房也挺宽敞。
《金瓶梅》第1回,武大郎与潘金莲原在紫石街租王皇亲的房子,潘金莲招蜂引蝶,受混混欺负,她让武大郎「典上他两间住,却也气概些,免受人欺侮」。武大郎没有多少银子,潘金莲说:「把奴的钗梳凑办了去,有何难处。过后有了,再治不迟。」武大郎「凑了十数两银子,典得县门前楼,上下两层,四间房屋居住。第二层是楼,两个小小院落,甚是干净」。
潘金莲连首饰都变卖了,看来,要有个不错的房子,这是要安心过日子了。
大明房价不高,小门小户能买房,又能把媳妇拴牢,还真是件舒心事儿。
《金瓶梅》第56回,西门庆的朋友常时节向西门庆借钱买房。西门庆踌躇了半晌(是考虑直接送他呢!),道:「既这等,也不难。且问你,要多少房子才勾住了?」伯爵道:「他两口儿,也得一间门面,一间客坐,一间床房,一间厨灶,四间房子是少不得的。论着价银,也得三四个多银子。哥只早晚凑些,交他成就了这桩事罢。」
结果,西门庆白送三十五两银子为他买了房。
(三)长安价高,其居不易。历来首都房价都高,可大明是个例外。
崇祯十三年(年),北京正阳门大街居民傅尚志的一座小型四合院:两间南房、两间北房、一间厢房,卖价三十三两。
大明永乐时就迁都北京,在当时的首都北京,只需要花上几十两银子,就能买上一套四合院。其实,决定四合院价格的是大小,又称进深。
《金瓶梅》第33回,金莲道:「你也怕你爹?我说你不怕他。你爹今日往那里吃酒去了?」经济道:「后晌往吴驿丞家吃酒,如今在对过乔大户房子里看收拾哩。」金莲问:「乔大户家昨日搬了去,咱今日怎不与他送茶?」经济道:「今早送茶去了。」李瓶儿问:「他家搬到那里住去了?」经济道:「他在东大街上使了一千二百银子,买了所好不大的房子,与咱家房子差不多,门面七间,到底五层。」
「到底五层」是五进深的意思,这样的大宅,常常带着小花园。
《金瓶梅》第70回:夏提刑见他升指挥,不在清河县做官了,家里房产要出售。西门庆在京城遇上问他:「堂尊高升美任,不还山东去了,宝眷几时搬取?」夏延龄道:「欲待搬来,那边(清河)房舍无人看守。如今且在舍亲这边权住,直待过年,差人取家小罢了。日逐望长官早晚家中看顾一二,房子若有人要,就央长官替我打发,自当报谢。」西门庆道:「学生谨领。请问府上那房价值若干?」夏延龄道:「舍下此房,原是一千三百两买的徐内相房子,后边又盖了一层,收拾使了二百两,如今卖原价也罢了。」
在那会儿一般来说,千两白银的房子,定是豪门大宅,达到了皇族的级别。
成化十四年(年),朝廷给分封于各地的朱姓子孙发放购房款,皇帝的哥哥、弟弟、叔父、伯父,每人能领上千两,用来购买超级豪宅;皇帝的堂哥、堂弟、堂伯、堂叔,每人能领几百两,用来购买豪宅。
关系疏远一点儿的,像明宪宗二叔家三孙子的四侄子,只能领到几十两,用来购买相对普通的住宅(万历《明会典》卷十八)。看来,这成化皇帝也知道房价便宜,真是够抠门儿的。
《金瓶梅》中,李瓶儿以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妾,嫁入花家,没想到花家中道衰落,但是有钱的底子仍在。第14回,李瓶儿及丈夫花子虚遇兄弟财产官司,官判要卖现住房。此时官判:「(花家)太监大宅一所,坐落大街安庆坊,值银七百两,卖与王皇亲为业;南门外庄田一处,值银六百五十五两,卖与守备周秀为业。只有住居小宅,值银五百四十两,因在西门庆紧隔壁,没人敢买。」「李瓶儿急了,暗暗使过冯妈妈来对西门庆说,教拿他寄放的银子,兑五百四十两买了罢。这西门庆方才依允。当官交兑了银两。」
花家老太监的花大宅以七百两银子早就卖给了王皇亲;城外庄田,因交通不便利,值六百五十两,这是包括农村土地的。只剩下李瓶儿家这所房子,也是带花园的,虽说没西门家大,但也是花园别墅。这个在后来书中写西门庆与李瓶儿通过花园偷情就能知道。
隔壁老王,不只是惦记着你家娘子那么简单,有时候,还会随手收了你家的房子。
李瓶儿人让西门庆收了,没多久,房子也成了西门庆的家产。